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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半夜,宫漏响过四更。

西殿变得空荡荡,所有人都走了,剩絮雨一人,若被遗忘。

精舍内不得传召,她是进不去的。

也没有那个必要了。

她终於也离开了这个地方,心神恍惚地回到她此前在神枢宫后的住处。

她没有点灯,和衣坐在黑暗之中,膝上放着她扭握在一处的仍汗湿手心的双手,等待天明。

忽然此时,耳中响起轻轻叩门之声。

她的心跳了一下。顿了一顿,起身,拖着沉重的双腿,走过去,慢慢打开了门。

门外立着一道年轻男子的暗影。

是裴萧元。

他今夜宿卫宫中。

“随我来。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
“赵中芳应该就在那里。”

他稍稍靠近些絮雨,俯首耳语般说道。

第50章

出长安,往西北百里的方向,在山塬的深处,两道山脊中央,一块被称为双龙拱护的宝地之上,坐落着一座封土高耸的陵墓。

此便为先昭德皇后陵。早逝的昭德皇后,安寝在这座独属於她的占尽风水、规制宏大勘比帝陵的玄宫之中。

昨夜那满天降下的霾雾尚未散尽,天空蒙着一层浓沉的蟹壳青的颜色。天没亮,在黯淡的晓色里,一名身穿灰衣的老宫监自陵园的门内冲缓地走出。

他的手中持着一柄竹枝扎的扫帚,慢慢走到神道之上,清扫起昨夜被风卷来积在道上的枯枝和残草。

万籁此时依旧浸在昨夜的寂静之中。几只栖在近旁野枝上过夜的山鸟受惊,呼喇喇地振翅飞走,化作黑点,消失在了陵墓尽头的山林里。

老宫监的身躯佝偻,眉发斑白,一张饱受苦难碾压的脸上,布满了道道沉默的皱纹,一条腿也有毛病,左右长短不齐,只能拖着残腿跛蹩前行,行动并不方便。但这丝毫也不影响他做的事。

在清扫完陵门外那一条笔直的长长的神道后,天光渐亮,他又摘下腰上挂的拂尘,一瘸一拐地走向立在神道两旁的高大的石翁仲,开始掸扫起落其背首之上的尘土。

这宫监应是在此守陵的老粗使,如此的劳作,他显见每天都在重复。仔细地清理完一尊石翁仲,不叫半点浮尘留存其上,他来到近旁另一尊的石獬豸前。

神兽前足卧跪在地,然体积庞大。在掸扫过背脊之后,老宫监捶了捶那条因风湿而变得愈发胀痛的伤腿,接着,继续吃力地踮脚,探身前倾,够着贴在兽首顶上的一片落叶,忽然,他仿佛觉察到什么,停手,慢慢转头,望向身后。

在他身后,晓雾渐薄处,笔直的神道尽头里,多了一名少年郎。

少年不知何时来的,静静凝望,此时迈步走来,靴落在平整洁净的神道青石路面之上,发出一阵轻微的清响之声。